柳换桃

*杂食

《两拨和尚》

《两拨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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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感来自《三个和尚》

 


【零】

一个和尚挑水吃。

两个和尚抬水吃。

三个和尚没水吃。

……

——那如果人数翻倍,故事会是怎样呢?

 

【一】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东方大陆上有一处很小很小的神州,它的名字叫做双泽神州。

从前的双泽神州之上有许多信奉佛教的人类在这里生活,所以在那时候的双泽神州中,寺庙最是吃香。

就在百年以前,双泽神州大陆上来了一伙人,他们不信仰佛教,到处偷抢拐骗。

起初,百姓们怀抱着一份慈悲之心宽慰着自己,相信会有佛祖去度化他们。于是他们继续积德行善,乐善布施,也甘心随波追流,随他而去。

不想后来,贼人们无人管束而日益昌盛,鸡鸣狗盗不绝于耳,以至于窃国盗宗。

到了这时,就算百姓们想去反抗已是回天无力。双泽神州落入了“汪氏”这个异类徒们统治之中。

 

【二】

苏家少爷,年方二八,志在四方,却陷情网。由此红尘一役之后,心灰意冷,断弦难续,拜入山门,落发修行。

山门不大,师傅刚死,加他一共三人。

一位是无家可归,自小被师傅收留,没有被老主持强求皈依我门,自己打算十八岁下山还俗娶媳妇儿的黎簇。

还有一个是打小冥顽不灵,让父母在相邻中抬不起头,又被祖父母送上山来静心数年的败家子杨好。

其余两人均无正式出家,也就既无法号,亦无辈分。全是在红尘孟浪里还没来得及尝过滋味的毛头小子,也就没有守得太多规矩,皆是以俗家姓名相称。

“苏万,帮咱们师傅打桶水上来洗身子,走也让他老人家走得干干净净。”黎簇叹了一口气,抹干净了自己眼角处的泪花。

“得嘞。”苏万放下手里的大悲咒和木鱼,去院子拎起了水桶和扁担,“杨好,你同我一道去吧,我还不熟悉后山的井眼。”

杨好挪了挪坐在佛堂门前的屁股,无可奈何地舒了一口气,拍拍身上的土,瞅了一眼天上圆溜溜的大太阳,跟苏万说:“成吧,我就当守灵累了遛个弯儿。”

要说这庙为何人头伶仃,香火寥寥,那还不是因为百年前的汪氏。他们统治了双泽神州之后,推翻了佛教,逃难剩下的老百姓都不敢再去拜佛,各家各户的佛龛也几乎都撤光了。

从前有声望大庙只留下几个当做摆设,余下的僧人不甘抛弃佛祖,想要一同赴难的,就在其他山头盖了小庙宇,隐居其中参禅悟道,悲悯众生。

苏万听黎簇说,他们师傅的重重重师傅就是当时避世的高僧,花了数年时间,自己在这险要的峻岭之中筑起了一座心灵花园。

这也就是为什么打水还要去后山的原因。

双泽神州地小物稀,却是山川险要,水源更不多。他们师傅师祖们一直认为寺庙的后山有个泉眼就是佛祖的慈悲在怀,只是向来打水困难点。

以前苏万没来师傅没死的时候,黎簇和杨好一起去后山打水,显得兄友弟恭,一齐孝敬了师傅。此时苏万一来,虽然接触之后已经把他当做自己兄弟,却还是希望两两抬水之中那个不是自己,独自一人去抬,恐怕是谁也不乐意,既不乐意总承一个人的情,也不乐意只自己一个受这份苦。

 

【三】

胖子找了一圈没发现这个庙里有一口井,他颓然地坐在佛堂的石阶前,骂了一句娘。

吴邪见他粗口,心有不忍,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就在这个时候,张起灵突然从后院的榕树顶上蹦了下来,一个飞身立在院子里,抱着手臂,淡淡一句,回答了胖子的疑问,“后山有井,很深,取水不易。”

说完就走到吴邪跟前,扶他找地方坐下,然后身影又消失在后山。

此三人均不是本地人,都是更远的大陆过来的俗家客,虽然穿着僧服做着僧侣的打扮,头顶净得一毫无染。

吴邪是个公子哥,胖子是个买卖人,张起灵则身世成谜。他们三人之所以会这个样子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们归根到底还是一种人,那就是江湖杀手。

吴邪虽然不曾亲手杀人,却也经手了无数买凶亡命的生意,随他三叔赚着死人财。

胖子奸猾,出身贫寒,心里的方寸就是女人和小孩以外,死了也白死,虽然杀人的手法很低,但是效率很高。

张起灵,冷漠无情,相传见过他出手的已经是死人了。

他们三个来到双泽神州,只是因为受了九门之命,取汪氏首领人头。

九门何曾想到,百年不过须臾,双泽神州却已无庙宗,佛道败落,山门颓唐。

“他娘的,胖爷我特地把自己的脑袋剃成秃驴这般光溜,好死不死告诉我这双泽神州的人都不信佛了,天真你三叔的情报也太差劲了。”

不曾远足过的吴邪在石阶的另一头喘着粗气,因为这陋寺中无水,他的干渴得不到缓解,嘴唇又白又干,边喘边骂胖子的抱怨,“省点气力吧胖子,不要说这双泽神州不待见和尚,就算我们仨要穿着这个僧袍子跑去拿人家汪汪叫的脑袋,也要不被渴死再说啊。”说着,他晃了晃腰间的水囊,一点响儿都没有。

正在他们两个长吁短叹的时候,张起灵一手拎着一个用树干削成的简易水桶进了山门。

胖子蹿下石阶,伸出手去接张起灵左手的水桶,笑得开了花,“还是小哥知道疼人,瞧瞧,瞧瞧,这副菩萨心肠,说他不是个大和尚谁也不信呐。”

胖子看张起灵还是一贯无视掉自己的调侃之后,默默地将那桶水拎到佛堂里备用。

转眼间,吴邪看胖子进了佛堂,张起灵递过来自己装满水的水囊。

“多谢。”吴邪跟他道了一句谢。

张起灵盯着吴邪干燥的发皱的嘴巴,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快喝水吧。”说着抬了抬手,让吴邪赶紧喝掉自己水囊里面的水,“要是不够,我再去打。”

吴邪看张起灵难得对自己这么上心,惊喜之余不敢驳了人家的好意,于是他拔掉木塞,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这时候胖子从佛堂中出来,开着吴邪一脸傻样地在小哥面前牛饮,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这趟来的多余。自然,也就没问张起灵这两桶水是哪儿打来的。

 

【四】

下榻这间破庙的当晚,吴邪就因为水土不服发起了高烧,上吐下泻。

张起灵在熟睡间,隐约听见自己耳边传来了断断续续地呜咽呻吟之声。

敏感警惕如他,一个翻身他就让如鬼魅一样站到了篝火之前,渐渐熄弱的火光映在他颀长峻拔的身上,在尘土蒙蒙的地上留下一道定定的长影。

他将手伸到他吴邪的颈侧,通常他做这个动作是杀人,而今晚,他却用他的手去救一个人。

好烫。他知道吴邪病得厉害,已然失去了大部分意识。

他扯掉自己前襟的僧袍,毫不犹豫地将那块布投入了盛着冰凉泉水的木桶中。

胖子是被张起灵叫醒的。

那时候他梦见自己正在百花楼里温香软玉地喝着醉花阴,好酒美人还没到吃进嘴,就被张起灵无情地破坏了梦境。

“小哥,大半夜的你干嘛,你不睡觉,胖爷我好梦正香,太不道义了,”胖子嘟哝着坐了起来,顺手挠了挠光滑的脑袋,没有头发的保护,头顶凉飕飕的,“到底叫我干嘛啊。”

“吴邪病了。”张起灵回过头去指了指躺在干草堆里蜷缩成一个球的吴邪,又指了指一个空掉的木桶,“他上吐下泻还发着高热,他需要水。”

听了这话,胖子一个激灵从草堆里爬了起来,扑倒吴邪跟前摸他的脑袋,心里暗道他情况不妙。

此时,吴邪烧的就连头顶那滑溜溜的天灵盖都发了红。

“这么烧很要命的呀,你等会儿,我这就去打水来,你可得好好看着他,他要有个好歹咱俩杀一百个汪汪叫也没用了。”

说完,他拎着空木桶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山门。

可是没一会他又风风火火地拎着桶回来了,进了山门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诶小哥,你这水是从哪儿打来的?”

张起灵没告诉他自己打水的地方,只让胖子看好吴邪,自己悄无声息地疾步出了山门。

夜风没有白天那样的干燥,却带着巨大的寒气,好像是黑夜的伴侣。

风过堂前,柴火噼啪作响,一瞬间火势旺了起来,木炭的味道流窜在吴邪的鼻子里,害得他打了好几个喷嚏。

 

【五】

日子虚晃了两三日,太阳还是不变的大。

今日是苏万和黎簇一起打水去的,两个人打水的路上有说有笑,苏万喜欢跟他聊一些以前的见闻,告诉黎簇山下的世界是多么多么的有趣,又是如何如何的让人在欢笑中绝望。

还和往常那样,他们去打水的时候,余下守山门的的杨好就该做日常的洒扫,给佛堂里面的释迦摩尼奉上三柱高香,敲敲榆树下那口老铜钟。

可是,当他们回来的时候,杨好还没有起床,正在自己的炕上四仰八叉地冒着鼻涕泡。

苏万摇了摇头,黎簇却没他那么好脾气,一把揪起来睡梦中的杨好,朝他吼着:“你小子又偷懒是吧!今天的水,没你一口,饭你也别吃了!”

杨好一下子被黎簇吓醒了,知道自己赖床又被抓个正着也就算了,还听见黎簇说不让他喝水吃饭,他一下就急了,站在炕上就跟黎簇说:“凭什么啊!不就赖个床吗,师傅在的时候我还少偷懒啊!你们不就比我早起点吗,瞎吃什么醋啊,师傅死了你们也管不着我了!”

黎簇看他那个纨绔样子就想上去抽他,奈何心里还记挂着师傅对他们三人的叮嘱,更不想弄得大家都不愉快。

苏万看着黎簇生气正盛,赶紧劝和,“诶诶,算了吧黎簇,杨好昨晚守门呢还,他困就多睡会儿呗,不就是耽误洒扫了吗,这寺里没人就咱仨,晚点归置也行。只是……只是佛祖的香烧迟了几刻,我在多抄几遍经书吧……哎,阿弥陀佛。”

杨好一看苏万劝,又知道自己怠慢了师傅他老人家最重视佛祖爷爷,也觉得是自己理亏不再多言,黎簇却仍是气愤,摔门而去。留着苏万在原处干笑两声,心里还念着善哉。

这天傍晚,杨好从山下才买回来,黎簇、苏万都在院里等他。三人都年少,脾气相投,矛盾也消得快,再加上杨好主动下山采买,也忘了早晨的不愉快。

苏万笑盈盈地递给刚落脚的杨好一封信,“杨好,你的家书。”

他们都很羡慕杨好有家里人惦记,谁让他们一个放弃了自己的家庭,另一个被自己的家庭放弃呢。

黎簇也朝他笑了笑,跟他说开饭了就等他回来吃。

杨好放下东西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信封,看着信。

而那天晚上杨好竟然没有吃饭,黎簇苏万跟他怎么了,他也不答,蒙着被子就说自己困,弄得剩下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头雾水。

 

【六】

第二天,杨好继续赖床,和昨天表现出的良好态度背道而驰。

“杨好!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就不该给你机会!怪不得你昨儿晚上不吃饭!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是吧!有种你从今往后就死在床上!一口饭也别吃!”黎簇这次骂完没摔门,冷冷地看着在床上蒙着被子一动不动的杨好,心里凉成一片。

苏万这次也看不过去,难得埋怨杨好,“杨好,你这么做你对得起师傅临终时候的托付吗,师傅尸骨未寒,你就这样做他看?你叫师傅怎么放心转世,你这是作孽啊。”

杨好一听黎簇提到了恩师,眼睛再次红了起来,他死死地攥着被子,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回答:“你们怎么说我都行,求你们别提师傅了……”他一下子坐起来,他跟前的苏万一惊,“这水我再也不打了!我明日就下山成了吧!不给二位添堵了!”

他俩看着他,看他头发也乱着,眼眶还红着,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突然摆在他们面前,他们竟不知道接下来如何是好。

……

吴邪的病还是那么反复,时热时冷。张起灵一心一意地照顾吴邪,每天都要用很多凉水给他降温或者热敷来擦身体,这每日打水换水的任务就落在了胖子的肩头。

起初,胖子觉得无所谓,为这个小天真上山下山的跑几趟就跑几趟呗,可每次他拎着水回来看见张起灵坐在那里啥也不用干,就跟个相面的那样看着吴邪的时候他就满肚子委屈,凭什么他要做苦力,张起灵在这看着就行,他又不是不会照顾人,又不是跟吴邪有私仇找机会报,张起灵怎么跟个老母鸡一样护犊子?要不就是看他王胖子好欺负,故意使唤他。

胖子心说这可不行,张小哥有点欺人太甚了,放下自己已经提起来的木桶,开口道:“小哥,打水的总是我,我这副老膀子本来就不禁操了,你就不能高抬贵腿,亲自去一趟?咱又不是不能照顾天真。”

正给吴邪输着内力的张起灵听到胖子这么一说,眉峰蹙得更紧了。

“你别不说话啊张起灵,轮换轮换吧。”

 

【七】

第二天杨好没走,苏万他们这山门里却来了别人。

开门的时候,苏万看来的人是三个和尚,赶紧引他们进来,“阿弥陀佛,原来是三位大师,快请快请。”

胖子第一个走在头里,跟苏万搭讪,“小师傅,我们是外来的游僧,刚巧到此我小师弟就病了,可否在贵寺叨扰几日,行个方便。”说完行个方便胖子很自觉的掏出碎银子要递给苏万。

苏万慧根种的颇深,不再被俗物牵累,赶紧摆摆手回绝他:“都是同道中人,大师这样折煞我佛。”

胖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是个和尚,怎能冒失地拿银子侮辱佛门净土,尴尬地笑了两声,“小师傅所言极是。”

黎簇这时候在杨好的屋里开导他,还不清楚山门中来了同道做客。

今日为了开导父母因时疫作古的杨好,苏万和黎簇到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打水,这寺里又来了客人,眼看着就是午饭的点儿了,没有水,别说斋菜招待,就连一壶热茶都不见得能给人家倒上。

“小师傅,你瞧着天干物燥的,我能替我师弟跟你讨口水吗?”

王胖子的脸,突然出现在了黎簇面前。

“诶呀妈呀——!!!”

……

为了给吴邪治病,王胖子和张起灵来到隔壁另一个山头上,没成想这里竟还有一座庙宇,完好无缺,尚有人烟,索性,他们就进来向这些真佛门弟子讨温饱。

一连几日,黎簇苏万交替去后山打水,这山门里的人,倒是活得自在,胖子更是每日能安稳睡到日上三竿,叫黎簇好不闷气。

“我就没见过这么不勤劳的出家人!你看那个病着的大和尚还知道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扫扫地呢,他呢,啥事不帮忙还吃那么多,当我们这养猪啊!啊呸!佛门净地,善哉!善哉!”

黎簇在厨房里跟苏万念叨着,还掰断了一根黄瓜。

苏万叹了口气,最近苏万总是叹气,让黎簇觉得他越来越像他们师傅。

“造孽啊……”

事已至此,黎簇已是怒不可遏,当天晚上将木桶扁担丢到了院子里,摔上了自己的房门,心烦意乱地闭眼念着心经。

苏万经过黎簇屋子听到里面念经的声音,心里空落落的,感觉师傅走了之后,有些东西也随着他消失了。

 

【八】

说来也奇怪,就在这天晚上,这古刹中的人们都做了同样的一个梦。

他们梦到自己跪在金身佛祖面前入定,除了眼前的佛祖是完好光鲜的,其他任何一处,无不是破败颓然,焦秃斑斑。整间寺庙,除了这金身大佛还好好的以外,其余所有都被大火吞噬得只剩下了稀碎的残渣与可怖的焦痕。

“阿弥陀佛……”金身一句哀叹,声浪席卷了跪在他面前的梦中人,他们心中阵阵作痛,眼角无声无息地滑落着泪水……

因为整间庙中活着的人,就只剩下在金身大佛前忏悔的自己。

“我佛慈悲,却加诸吾等苦难,诸法无常,何人渡我……”

苏万嘴中振振有词,枕边的凉席已被他的泪水打湿。

少顷,他大梦初醒,定定地盘坐在自己的床上一遍又一遍念着心经,再不能入眠。

……

第二天的清晨,吴邪三人拜别了苏万的寺院,苏万他们亦没有一句挽留。

他们不得不放下心中挤压多日的任务,又重新回到那个破败的陋寺之中。

进门之后,除了张起灵还像往常一样沉默淡然之外,吴邪和胖子两人根本坐卧难安,看着草堂里的那两个水桶,心里像是被千万根绣花针几上几下的戳着,刺痛着。

胖子说:“咱这是报应啊……”

……

梦里,佛祖对吴邪说:“我与汝立赌,若是汝等三人可取水于彼寺,解天火之罚,则汝等均可无恙。不过,汝等取水成,彼类必亡于天火之威,反之亦如此。如若汝等恻隐不取,亡者乃汝矣。”

吴邪大叫:“不赌!佛祖我们不赌!”

佛祖拈花而笑说:“天火将来,命不由你。”

“除两峰之外,再无他路,汝等逃之不得,好生参悟答案罢……”

……

醒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吴邪就去找了黎簇。

他们没有一个人把这个梦境当做了玩笑,因为双泽神州就是佛教圣地,他们在水的事情上怠慢了佛祖,自然佛祖会用火事情来惩戒他们,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个选择,却是关乎于另外三个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吴邪跟黎簇说:“等我们回山去,明夜子时天火来,天火到来之前我们会做出选择。”

黎簇却叹着气摇了摇头,没有把心里的疑问说出口。

 

【九】

杨好这一次没有发少爷脾气,他跪在佛祖跟前,双手合十,眼神自责地看着那微笑地金身。

“是我的错,我怎么能让你们替我受难,我一定会去那座山头把水取回来,我一定会救你们,求佛祖成全,千错万错,就算杀生妄道,都是我杨好一个人的错……”

黎簇和苏万劝阻他无数遍,跟他说无数次不怪他不怪他,三兄弟扶持到了今日,小打小闹,大吵大闹都经历过了,生死同在或许最能考验他们之间的情谊。

“杨好,我再说一次,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黎簇就死在你面前!”黎簇手里拿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老菜刀,作势要往自己的脖颈上招呼去,苏万找急忙慌地拦着,紧紧攥着黎簇拿刀的手腕。殊不知,连鸡都没有宰过的黎簇又怎么知道如何用刀杀死自己?

“行了吧你们,大难临头这样有意思吗?”苏万终于摘下他那有无两可的轻薄伪装,字字泣血地念着:“佛祖是在考验我们,即使退一万步说他不渡我们,我们自己就不能帮自己了吗?他们是僧,却动摇五戒,甘与我们拼一个死生,我们再去拼,那就是互相残杀,其罪难恕啊。”

……

“我不同意!凭什么不去!我们就这么等死?”胖子冲吴邪嚷嚷起来,吴邪一脸焦虑,眉头拧在一起,本来就没好利索,这一下,显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一旁抱臂冷观的张起灵突然开口说了话:“我同意吴邪的决定。”

看张起灵毫不犹豫地倒向吴邪这一边,胖子更加怒火中烧,几步站到张起灵面前道:“小哥,你平常怎么顺着天真我不管,这次决不能由着他来,且不说咱俩是杀人的亡命徒,血债捋不清,死有余辜,可、可天真他是你家三爷的侄子,他死了,多少人跟着倒霉?何况他不是我们这一行中人,他为什么要死?他死得冤啊。”

“不,胖子,”吴邪也走了过来,一只手拍到了胖子的肩头,“我当然死有余辜,我管的账本,经历过什么账我一清二楚,虽然我从没亲自动过手,我却也发着死人钱财,罪有应得,若能在天火中涅槃,才是真的得到了佛陀成全。”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脸,不语点头,肯定着他的想法,胖子也明白了吴邪的意思,知道了这件事的结果

……

“苏万,你知道我这人不孝顺,对爹妈不孝顺,对师傅不尊敬,吊儿郎当的……父母作古我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人渣,躲在寺庙里以为自己这就叫改过自新这就是成长了,原来不抵自己本性,连累兄弟。”杨好两行热泪缓缓流下,靠在苏万的腰腹上,跪得笔直笔直,“我渴了,你去拿口水给我喝成吗,让我喝了最后一碗水,好去西天佛祖处赎罪。”

苏万看杨好如此自责,几番劝说都是无效只能随他去了。

他在转身前看着佛祖的脸还在想,他一生被红尘所弃,即使心灰意冷,现在想来仍有不甘,若能再来一次,或者有机会活下去……不……不该这样想……

就在他将要触碰到那个不能触碰的人性边缘时,杨好在他身后打昏了他。

撂倒苏万后,杨好奔向大门口,黎簇就守在那里,似乎等着杨好的到来。

“你还是不放弃,可我不想与你为敌。”黎簇看着杨好那双微微红肿的星目,心里也怔忡了一下。

杨好苦笑两声,“咱俩认识这么久,哥们儿一场,谁不知道谁有几个心思?只是你想没想过苏万,想没想过自己,你还没来得及下山去游历江湖,纵马风流,挽桃花,带长剑……我不想你一生哪怕一次都没有得偿所愿过。”

杨好的一字一句锥在黎簇的心上,他很难不承认,那一刻他动摇了,只要他默许,杨好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取水了。

那一刻。他的双手不可遏制地颤抖着……

……

吴邪面无表情地坐在草堂中休息,胖子早就安静下来,像是准备好了接受天火的惩罚

就在这时,胖子听见吴邪“啊”了一声,转过头去看才发现他被张起灵放倒了。

“小哥,你这是几个意思?”胖子一脸差异地看着张起灵,明明这人刚才还帮着吴邪反驳自己,现在却自己主动放倒吴邪,双面派啊?

“你说得对,他不应该被我们害死。”张起灵看着晕过去的吴邪,瞳孔中似乎流露出了平时察觉不到的情绪,“我们是罪有应得,可我不想让他知道,其实我们这种人做事是最不择手段的。”

胖子感觉自己是头一次听到小哥跟他说这么多话,再领悟了他的用意之后,他也只好肯定地点点头,“是啊,对谁都不择手段……尤其是在生死面前。”

“我去吧。”胖子主动请缨,“你好好看着天真。”

 

【十】

佛祖知道双泽神州之上人心早已不古,却不觉那是不可挽回的,于是便与元始天尊赌一局,看凡人是多么自私自利,自相残杀,无可救药。

“天尊,其实凡人也并非毫无慧根,人性的善恶往往都在一念之间。”

……

胖子站在陋寺之外的孤阶上,层层苍翠的劲松在风中翻卷着一波一波的浪涛,他听着耳畔的风声,在寂静的山涧中,却觉得这块被抛弃的净地是无比的喧嚣。

他一步一步走下长阶,鱼肠般曲窄的石阶上漾起了尘埃,他两手中各拎着一个木桶,他在想,天火来了,又岂是两桶清水浇得灭的?他抬起头看向远方,看那松涛之外层云以后的另一座孤峰就像开在浊世之海中的净莲一样茎直玉立,却又飘渺不可及。

他握紧了手中的木桶,然后缓缓松开了它们,再握紧松开之后,却是已经把它们抛下阶下的万丈山崖了。

张起灵和吴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三个人矗立长久,似是畅游在一俯一仰,早已沉寂。

胖子回头和他俩相视一笑。

吴邪沉吟了一会儿,微笑着说:“我们这种人才最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不是吗?”

……

杨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脚,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老鼠被粘到了黏鼠板上一样动弹不得。

他心中的恐惧像无间地狱一样盛开着,和更让他觉得只要自己踏出这一步,下一步就是阿鼻。

他很少念阿弥陀佛,也非常不解苏万和师傅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到底是为什么,只是现在他为了安抚自己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他的脚没有再动了,他额角的汗悄无声息地流淌下来,暑气侵袭着他的头脑,他感觉自己的嘴唇在抖动,全身无力,而山间的风来抚慰他疲惫的身体,可他只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趴在佛堂中的苏万静悄悄地哭泣着,他用力地搂紧了身旁的蒲团。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流泪,或许是杨好下手太重……又或许他到死未能了悟半点天机。

黎簇低着头,眨了一会儿眼,突然抬起头,看着杨好那个僵硬的后背,说道:“如果我们杀了人,那我们就是那种人。”

人不杀我谁杀我,人若杀我我杀谁?

“让天火来的更猛烈些吧。”杨好转过身,一只手拍在了黎簇的肩头。

 

【完】

2015/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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